若是只有前面一句，或许宋师傅糊弄两句也就过了，但是有了后半句，宋师傅就明白了虎娃其实也看出了问题所在，一时间对这个聪明的娃娃又多了几分好感。
单饶是如此，宋师傅再开口跟虎娃说话的时候，也依然狠下了心直接把话说到了底：
“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没跟了好爹娘，所以我不能收你。”
这话其实说得算是十分冷厉了，但是放在眼前的局面里，放在韩大郎和大郎媳妇的行事里，却又真没一个人敢说他说得不对。
所以，即使沈茜王氏自己都有些不舒服这个说法，到底还是没有阻止他。
而虎娃，也终于在这一句里听出了师傅的决绝，因而即使眼底已经转起了泪花，也没有再纠缠着说让师傅留下他，而是好生将手里未完成的木雕和雕刻的小刀全都恭恭敬敬地放回了宋师傅的掌心：
“对不起……宋师傅……”
懂事的孩子总是让人疼惜的，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因了爹娘的错误被迫懂事起来的孩子，一时间，别说是宋师傅心间叹息，连从头到尾除了围观就是搅局的衙役们都有了些动容。
然而，动容归动容，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所以，即使明白此情此景下说这话只会让人愤恨说没有眼色，他们还是要求着宋师傅和韩家人一起去县官面前再做一次陈述，以便得了最终的结论，然后彻底结掉此案。
而在场众人，也或多或少早已被这一件事折磨得半死不活，因而无论心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在听到很快就能结束的时候，也就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然后，果断跟着衙役们去了。
……
之后的事情就很是简单了，虎娃已经回来了，宋师傅也到场了，县官甚至都没有多问，便凭着几个人的对话和神色判断出了真实故事，然后按着他们本来的要求，平平静静地处理掉了。
宋师傅得了清白，头也不回地离了村子回归小镇，自始至终再也没看过他们一眼；大哥大嫂得了县官严厉的教训，唯唯诺诺地听完了长长一串训诫，便被准许带着虎娃回去了；沈茜和王氏，虽然很是心疼屡遭变故的虎娃，但是还是考虑着韩奇的前程，没有一时冲动接下本来已经打算远离的虎娃的后半生。
算得上是一个圆满的结束了，没有人受伤，没有人受过，而且从头到尾，也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然而却又是最不圆满的一个结束了，因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心。
从衙门里出来，沉默地走了很久，王氏才叹着气叫住了沈茜：
“二郎媳妇，你也别急着回家了，先把这件事告诉二郎吧，他想必也巴巴等着呢。”
“也好，那我这就进城去跟相公说一声。”
沈茜其实也不愿意这么快回去面对只有一墙之隔的大嫂一家，因而即使猜得到回来就已经晚了，也依然爽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嗯。”想到了比起大郎来事事都省心许多的韩奇，王氏也才稍微有了些精神，能够说得稍微深一点了：
“顺便也问问二郎，若是要走，需要准备些什么。”
“现……现在就问吗？”
原以为被这件事一刺激，王氏也许短时间内又不忍心离开大哥一家了，所以沈茜才刻意没提，没想到苦心避了好久，王氏反而自己先开口了，不由得让沈茜有点讶异了。
“事已至此，便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王氏也清楚沈茜的犹疑之处，叹了口气，难得地也开始解释了：
“大郎媳妇心术虽坏了，总还是惦记着儿子和男人的，想来经了衙门这一难，日后也能收敛收敛，就不必我们再多想了；而大郎，明摆着现在更愿意听她的话了，什么都跟着她学，我便也懒得再管他了；至于虎娃，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一切都强求不得，他们能帮他找到宋师傅，应该也不是彻底没心没肺的，就看他之后的造化吧。”
“至于其他的，我没心思也没能力管了，还是早早问好了二郎，早早走了清净吧。”
“也好。”沈茜这才也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一遭过后，王氏是彻底对老大一家死了心，而老大一家也在衙门的面子下短期内不可能主动来触他们的霉头，想来足够撑得到他们离开了。
至于这短期过了之后如何，就再想办法吧。
毕竟，即使是自己，现在也确实不想再关心大哥大嫂怎么样了。
……
沈茜这萎靡的态度一直持续到了见到小骏，才被她稍微整理了整理，勉强化成了风平浪静。
然而毕竟眼底还存着怅然，仍旧是没瞒过小骏的眼睛，他一见自己，就吃惊地问出了声：
“姐，你怎么了？”
顺势一想沈茜近期最担心的事情，沈骏的神色也下意识严肃了起来：
“是不是你那个大哥大嫂又干什么坏事了？”
沈茜本下意识地要隐瞒过去，开口前才想起来小骏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没必要瞒这一个结果了，因而也就简短跟他说了说这件事，然后才说到了此时来找他的正题：
“娘说事已至此，再拖延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让我尽快去县学问问你姐夫要准备些什么，早早收拾好了等着走就是了。”
说到这里，沈茜的笑容才总算稍微真心了一些：
“而且姐也想着，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所以想着带上你一起去问问你姐夫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你也好好留下。”
“姐，我……我就不用了吧……”没想到说到最后居然又说到了自己，一时间，就连早就想过姐姐会因此离开自己并为此狠狠伤心了一顿的沈骏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小骏才是自己的血肉至亲，真正谈到了这个，沈茜也就立刻抛下了方才的种种怅然无奈叹息，换回了冷静的思考：
“姐想过了，你反正是要做大将军的，而且你姐夫之前也说了想让你历练历练，所以我觉得，这也许正是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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