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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文学 > 风水师笔记李彪周冰冰 > 第62章 撤退(下)
 
原来,六连的突击分队在摧毁敌201的一个附属阵地后,又发展到201南面的半山腰上。敌人的高机重机实行标定拦阻射击,子弹离地面只有半米高,曲射炮也不停地吊。而六连的弟兄们刚好被阻隔在一片密麻麻的树林前面,随带的87迫击炮打出去找不到炸点,直射火炮、火箭筒、喷火器根本射不出去。

于是,他们就像胶布似地贴在那里和敌人展开了火力对峙。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这一来,便宜都让李彪占了,他们十几个人几乎没遭到太多的火力拦阻就已经突破了敌人第一道堑壕。

这一冲,敌人慌了,火力也分散了,六连瞅上空子,一拨人很快地杀了上来。

表面阵地占领后,敌我混在一块儿,全部在战壕里干开了。

你捅我眼珠子!

我掐你睾丸!!

一个敌军轻机手见了李彪,扔掉机就跑,想想不对,回头转过来,又把架起来。李彪端起81步就打,不想后壳被他跃进时摔变了形,枪栓被卡住了。

一瞬间,李彪在心底喊了声:完了!

他几乎清清楚楚地瞧见那个敌军机手瞄准他时的神态,躲闪也来不及了,“哒哒哒”,枪口窜出火星,与此同时,李彪边上的战壕壁被打的泥土飞迸。

也就在这时,从那机枪手的右边堑壕里同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冲锋射击声。那个敌机枪手的身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砸了一下,立时,他便像只被放了血的鸡似地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起来。

“这防弹衣就是牛!这么多子弹都没打死这孙子!!”李彪骂着,抡起伞兵刀给他脑门一刀,结果那条狗命后,把他的防弹衣,头盔,防弹护膝给自己穿上,再罩上军服,鼓鼓囊囊地像头熊。

随后,李彪看见小北京,手上掂着枝M4突击步枪,身上军衣和李彪一样鼓囊,也是鸟枪换炮!

他俩谁也顾不上打招呼,全都背靠着壕壁,两眼紧张地向两边搜索。

李彪从死人堆里拾起把M4,试着扣了扣扳机,M4在手上轻快跳动着,火花四射,真他妈的好用!!

“这有根电话线!”小北京对他说。

李彪点点头,跟着他顺线摸了过去。路过那机枪手时,闻到叫人恶心的腥味。他们找到一座掩蔽部,没想到驴脸早已侧卧在隐蔽部近边的堑壕里。

“里面有人!”驴脸喊,他的手榴弹已经扔完了。

他话音刚落,从里面冲出一个穿着数码迷彩服的少校,他端着班用机枪,一边打着点射,一边像只猴子似地在堑壕里跳上跳下。

一霎间,李彪他们三枝冲锋枪集火朝他打去,居然没打死他,数码装备很结实抗揍。

与此同时,那个废物火箭筒手赶了来,一搂击发,一发火箭弹呼啸而出,立时,那个少校的脚、脑袋都在李彪面前整个地飞掉了。

破碎的数码迷彩军服迎风飞散。

火箭筒手还在骂:“你残酷,我也玩残酷的!”

李彪和“小北京”互相看了看,谁也没说什么。

清剿残敌结束后,李彪立即命令驴脸清点一下人数。其实,不清点心里也有数。带的十七个人,有三个牺牲了另外还有四名伤员。六连突击队伤亡大的多,上来三十四个,只剩下十六个还有战斗力。

李彪对小北京说:“注意防炮!”

小北京回答很干脆:“你们打的比我们好。”

这不是当谦谦君子的时候,于是李彪当即向全体下了隐蔽防炮和防止敌人反扑的口令。利用敌军原工事,把人员都安排好,有在东西两角上各派了一名观察员,并用电台和团前指取得联系,高锅巴当即在电台里要李彪全权负责阵地指挥。

不久,敌军报复的榴弹炮弹过来了。

弹片带着各种调门,凌空四散。

李彪清楚地看到了那爆炸瞬间发出的闪光和色彩,有金红、桔红、玫瑰红,还有橙黄、灰黄、乳白……在这之前,还从未仔细地观赏过这死亡的色彩。

风扑面而来,硝烟味,还不完全是硝烟,还有那岩石迸裂后发生的纳温热辛辣的气味,闻了叫人头昏。

敌军留下的工事还算坚固,只有一处掩体被打塌,一个小兵被埋在里面只露出只手来。

另一个兵跑过去,傻乎乎问:“喂,你死了没有?”结果那手直摆,这才把他从土里扒出来。

小北京呆在掩蔽部里。虽然外面炮打的很猛,可李彪心里都挺高兴。第一,居然完整无损地活下来了。第二,敌军朝这边调来了大口径炮,那也就是说,他们的主要进攻方向中华门防线已经无利可图。

正想着,猛地一声爆炸自掩蔽部里传出。

“小北京!”李彪大喊着冲进去,大概是听到这不寻常的炸声,驴脸带着两个战士赶了来,见到撕烂的小北京尸体,大伙都不说话了。

末了,一个兵劝李彪:“步兵雷,没希望了!”

李彪突然有了一种悔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地下达清理战场的命令。仗没打起来之前,几乎所有的人都存侥幸心理,说出来的,或是没说出的。

总之,都不相信自己会死。

他们相信这个世界在冥冥之中是有一种固定秩序的,好像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理想,他们想了多遍的自我设计是不应该被打断的。

可是一旦亲验了战争,见到了死亡,见到了流血,见到了满天横飞的弹片,他们原先的想法便开始动摇了,因为死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他们终于没经得住那美丽而可怕的诱惑,死亡女神之吻!这个妖艳的女人,美得那么残酷,美得那么骇人。当它发掘出人性中纯真俊美的诗篇后,又毫不留情地带走了创造它们的主人。而这一切又都活生生地发生在面前。

老实说,作为幸存者,李彪是有一种短时兴奋。是呀,在最公允的机遇下,活了下来,并且证明了我自己。

可是现在,他又在心里可怕地嘲弄自己,咒骂自己:你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

是他给“小北京”起了这个外号,甚至忘记问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哪个军校毕业的?

李彪恍恍惚惚地从阵地这头转到那头,一点也不在乎此时正从头顶上呜呜飞过的弹丸。

士兵们在按命令清理战场。

尽管他们摆弄着那些缴获的高机、重机、火箭筒和那成箱的弹药向他炫耀,可李彪一点兴趣也没有。

有个小战士从重机里拖出一长链子弹,足有五六百发,他像崇拜“沙漠之狐”隆美尔的德军重机兵,把那排满子弹的弹链交叉着披挂在身上,那子弹坠得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只得打开刺,用冲锋拄在地上走路。可李彪一声训斥,把他弄得好不伤心,只得扔掉了弹链。

李彪也不知道当时哪来那么大的脾气。

卫生兵下阵地时,带走了伤员和烈士。在抬小北京遗体的时候,李彪上去努力把小北京那只已经僵硬的胳膊放到他的胸口上,以便遮住那骇人的血窟窿。可是担架没抬出多远,那只手又耷拉下来,两个担架兵同时停住了脚步,看看那靴子,又看看李彪。

李彪朝他俩挥挥手,他俩这才继续朝山下走去。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被担架兵打动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甚至觉得他们比担架上躺着的人更让人动心。是,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

忘却了死亡的压力,像欣赏世界最普通的现象那样来考察战争,你会发现,战争的确创造了许许多多的奇迹。在一个人身上那些也许一辈子被埋没的精神、品德统统在那一瞬间闪射出来,那灿烂的火焰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回头看看他们冲上紫金山高地的道路,李彪简直不敢相信,他是怎么走上来的。那么陡峭的地形,那么沉重的负荷,还有弹片,机枪,地雷可它们都未能阻止中国军人的脚步。

中华门还在激战。

是,运动生理学是没法解释这一切的。

李彪感谢那个小胡子、驴脸和那十七个兵中的每一个人,尽管他们在一天前都还不认识。可是他们那种相互间的信任感却在这血与火的一天里得到了证明。

他并不怕死,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命运之神总在暗中袒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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