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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文学 > 风起于末 > 第二十章黑店
 
  房间内,林书恒睡着了,躺在床榻上,头靠向里面。蹑手蹑脚走进来的是这间客栈的小二,他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翻了个遍,拿起林一亭放在柜子里面的行囊,打开看里面,只有些衣服。刚刚这家女主人说是要去买东西,肯定将钱财都拿出去了。这屋里睡着的另外一个是一个傻子,就算他在这里面跳舞,这傻子都不会有反应。

  想到这个缘由,小二越发放松了警惕,走到床榻上,看向林书恒。

  这个小子长得可真是好看,皮肤白白嫩嫩的,衣服也华丽,鞋袜全是精心绣制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手艺。这样好的一幅皮囊,里面装的怎么是个傻子?若是他也有这幅皮囊,这样的家室,就不用在这么个破烂的地方,受这老掌柜的气,还有他家那个疯婆子,动不动就拿粗扫把打他。

  人都是生得一样的,凭什么这些人能够享受比他好这么多的生活,他只能佝偻潜行在最污秽,最不起眼的人群中,做着所有人都不愿意做的工作。

  小二伸出手,想要掐这小子的细皮嫩肉。

  谁知熟睡中的林书恒突然翻了个身子,将小二吓得跳了起来,连连躲在床帘子后面。

  林书恒并没有睡醒,只是将脸转了出来。

  又是这张脸,小二伸出指甲想在他的脸上抓出五爪印子,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手已经伸在半空中了,刚落未落,突然被门外的咳嗽声给惊到了。目光落在林书恒脖颈上挂着的一个明晃晃的金项圈上。这金项圈是林父给林家子女都打了一个,在百日的时候戴上的,后来加了些金,加大了些。小二哪里见过这样的好东西,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也不顾外面的咳嗽声,伸手就抓向金项圈,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要从林书恒的身上脱出来,就要通过他的脖颈。可是金项圈的内圈直径不大,若是要这么操作,有点难度,何况林书恒是躺在床上的。

  小二平日里摸惯了荷包,做遍了小偷小摸的勾当,对这种情况也有打算。只见他将手臂放在放在林书恒的头下,充当枕头。将金项圈往上移动,平平地穿过头颈。金项圈在小二的手中,几乎都快成了他的掌中物了,小二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了。有了这么个好东西,他就不用在这里帮佣了,还能回家,给家中的弟弟妹妹添上一些好东西。凭什么要给他们买,不,要花在自己的身上,将他这一身也换成这傻子穿的衣服,一定要比他的还更好看。

  可是掌柜的不会让他独吞财务,想到这里,手突然卡了一下。小二心中慌张,生怕这时,外出出门的人回来了。若是能够回来,他也有个应对之策,至少掌柜的还在外面放风。

  刚放下心来,突然看到怀中的李书恒睁开了眼睛,双眼似乎充满的血丝,爆发性地,一双手死死地掐在小二的手上。力量奇大无比,小二已经被吓到了。身无二两肉的他怎么是林书恒的对手。本来作案被主人抓住已经让他心神不宁了,更何况抓他的人好像还不正常。

  小二松手,想要钻到床底下。林书恒却猛力将他甩了出去,力量如此之大,几乎将小二胸口的骨头都要撞断了。小二连忙爬起来想要跑,只见他飞快地冲到门口,就要撞到门上了。忽然见到掌柜的正站在他面前。

  小二立时跪在地上,眼泪鼻涕在瞬间流了出来,抓着掌柜的裤子,哭道:“掌柜的,小的是来给这位客人送东西的,谁知道一进去,就被客人抓住,要打我。你可要救我呀,他太凶了,要将我撕碎了。你快拦住他。”

  说罢,就躲到了掌柜胯下。伸手抓住掌柜裤子,只觉得抓到了一片湿布,心中诧异,再一看,掌柜的后面出现了另外一个人,身材高挑,几乎望不到脸。这幅打扮不是客栈中的人,是那一位出门买东西的客人。

  只见这人从掌柜面前飞了出去,一把抓住林书恒的手脚,猛地扔出一条粗壮的绳子,将林书恒从里面捆了起来。

  小二被面前的一切惊呆了,只见掌柜的双腿颤抖,话也说不清楚了。小二在里面面对的是一个林书恒,根本不害怕。这一切被林一亭收在眼底,早就算准了这是一家黑店,若是要住黑店,下手就要比这店主还要狠,今日这家店,林一亭是住定了。

  掌柜见林一亭没有出来,也不敢进去,直到里面叫了一声:“进来。”

  他才迈步走了进去,见到林一亭,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道:“姑奶奶,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将算盘打到了您的头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放过小人。小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荒郊野岭的,全靠这家店养着,还请高抬贵手。”

  林一亭抬眼看了掌柜,又看了这跟在后面不知所措的小二。

  掌柜一手将小二推到面前,道:“小兔崽子,还不快快承认你的错误,这位姑奶奶,可不是我们能够惹得起的。”

  小二从掌柜的眼神中抓住了恐惧,脑袋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道:“姑奶奶,您是大侠士,大义士,小的不过是个小孩,小孩怎么会作恶?这都是掌柜的教我的,是他让我到这里来偷你的东西,将这些好东西全部都转到他的口袋里。女侠,你看看我身上的这些伤痕,就是他们用马鞭子抽的。我家很穷,是可怜人家,您可要救我。我父母将我买到掌柜这里,让我无家可归。若是您都不帮我了,掌柜一定会打死我的。”

  他边说边哭,脱下衣服,露出一身纵横交错的伤疤,密密麻麻,看上去很吓人。他才多大,不过林书恒的年纪,却长相瘦弱,身材矮小,浑身黑瘦,一看就是没有吃好喝好,受了无穷的委屈,才长成这幅模样。一身衣服肥大,也是大人不要的衣服改小了,给他穿上的。可他的小心思,却呼之欲出,想要利用林一亭来对付掌柜,浑然忘记了刚才他潜入客栈之中,想要谋害林书恒的样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林一亭看着小二,不表态。掌柜却是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挥手,想要拉住这野娘养的小兔崽子,却又怕坐实了恶掌柜的名声。一口鲜血磕到林一亭面前,道:“冤枉呀!冤枉呀!天大的冤枉。小兔崽子,你信口胡说。你这些年在我这里,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喝,还是没给你穿。让你像外面的乞丐一样,沿街乞讨了吗?你怎的这么没有良心,我养你两载,对你无所不关怀。你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小二只是哭,又是喊又是挠,闹得掌柜伸出双手,对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这个时候,厨娘跑了进来,举着一把菜刀,张口就道:“当家的,怎么了?”

  厨娘一眼就看到小二正在撕打掌柜,反了反了,如今这小兔崽子都敢在主人家面前窝屎撒尿了。眼疾手快,拿起笤帚就往小二身上招呼。小二余光瞥到了厨娘,心中大喜,这个蠢货正好帮了他。一转身扑向林一亭。

  林一亭知道这个小坏蛋今天是算准了她会心软。也怪这个厨娘没有脸色,见到林一亭,道:“客人,你别看这小兔崽子丁点大,骨子里都是坏水,焉儿坏了,你可不要听他满嘴跑马车。”又对小二道:“小兔崽子,你快点给我出来,看我今天不拆了你的骨头。”

  掌柜看到自己的婆娘竟然还敢这样嚣张,魂都要吓没了。刚刚这位姑奶奶从天而降,落到他身后,一把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可把他吓死了。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还是个厉害非常的,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够招惹的,偏偏家中这贼婆娘是个没有心肝的,根本看不出来。又惊又怕,不敢说话,只能干着急。

  林一亭见林书恒已经渐渐平复,又陷入了睡眠之中,看来他的病情又加重了。这些人还在这里吵闹,怎能让他安心养病。一掌推出去,将厨娘推到掌柜面前,又抓住小二,拎小鸡一般抓起来。

  厨娘没想到客人的力气这般大,一个斜倒,差点倒在地上。破口就要骂人,被掌柜死死拉住,拖到一边,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厨娘瞬间安静了,看林一亭的眼睛都有些直了,躲到掌柜身后。

  林一亭道:“你们准备的酒菜可好了?别想在里面动手脚,我今日也就住个店,别在我眼下使沙子。”

  掌柜连连道好,招手要将小二带走。小二不敢拉住林一亭,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林一亭,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眼神楚楚可怜。直到快要退出门了,小二的眼神突然变得恶毒,恶狠狠的,恨不得吞掉林一亭他们,却又突然转得悲伤起来。

  若是让掌柜带走小二,就是将他的命运放到掌柜手中,若是掌柜要打死他,他也只是冤死的一缕魂魄。于是林一亭道:“小二,你留下,就在这儿陪着我吧!”

  小二脚上如同踩了滑轮,溜进了屋内。掌柜不敢说话,只好笑脸相迎。

  房间内剩下三个人,小二不敢靠近林一亭,也不敢多说话,生怕客人将他赶出去。他也是看出来了,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在林一亭的眼中完全不起作用,若是他再敢轻举妄动,就会被林一亭倒提着扔出去。

  林一亭静静地守在林书恒的床边,看着他的模样。现在林书恒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苗元治的建议是不让林书恒再用药了。药对他无用,他所中的是一种很奇特的毒药,连他都没有见过。这种毒药会使得他的心血系统逐渐枯竭,无法消耗身体的养分,看上去就像是因为发疯而逐渐死去,连最精明的大夫也不能察觉出来。

  问题是这样的毒药绝非一般的人能够供得起的,若真是有人将这样的毒药用在林书恒的身上,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林父林母的死亡,绝非一件简单的事。

  林一亭不敢深想,只要书恒现在能够好好的,在她的身边,还是那样简单的模样,就算为父母报仇稍微晚些,也是能够接受的。

  掌柜已经将准备的饭菜送到林一亭的房间里,瞥了一眼小二。小二却不看他,独自蹲在墙角,一心打扫涂抹。

  这一夜,林一亭没有安睡,而是坐在林书恒的床前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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