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地面，灰尘布满，凹凸不平。
许暖白踩着脚底下踉跄的步迈，颤颤悠悠的朝着高衍城的方向走过去。
并非多么依赖着高衍城，而是在这情况下，她优先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一方面。
一步，两步，走到第三步时，忽而听见从身后传来的近乎嘶厉的声音。
“许暖白，你以为，你赢了么？”
那声音，像是冷藏在地心中许多年，冷不丁从地面的缝隙中钻出来，嘶嘶的冒着冷气，袭向许暖白的后背。
她浑身汗毛倒竖，心中萌生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下意识的加快脚步，却听见从身后传来的，清脆的一声。
那声音许暖白无比的熟悉，却又无比的陌生。
那是枪管上膛时拉动保险的动静。
黑洞洞的枪口，从背后直接指着许暖白的后背。
“周栩栩？”
周栩栩的手中有枪？谁给她的？哪来的？
在周栩栩掏出来手枪的一瞬间，在场的人均露出诧异的神情，就连跟周栩栩站在同一阵营的许母也震惊的盯着身边人。
面色依然不太好看。
“周……周小姐……”
“这东西太危险了，若是真的伤了人，只怕……”
可惜周栩栩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了，红着眼睛，用手枪指指着许母的头，“你给我闭嘴！”
趁着周栩栩转移注意力的瞬间，许暖白猛然一咬牙，低着头，晃悠着身形往前走，想要直接躲到人群之中去。
“许暖白，谁让你动了？！”
枪口又从因为震惊而吓得腿脚发软的许暖白的母亲的额头上转而指向许暖白。
许暖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周栩栩疯了。
神情中尽是癫狂，隔着几米的距离，指着许暖白的肚子，然后对着高衍城说话，“你做不出来选择，是不是？那我替你选。”
“我的选择当然是，这个小贱人和她的孩子，一个也不能留下来！”
变故就发生在这样一瞬间。
周栩栩直接瞄准了许暖白的背脊，管也不管身边人的表情，直接扣动扳机。
砰！
许暖白的脑海瞬间空白，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时，忽而感觉到有一个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狠狠的一扭，然后挡在了她的面前。
枪子穿过了那个人的胸膛。
许暖白瞳眸骤缩。
“高衍城！”
她的身体天旋地转，一阵恶心的感觉顺着喉咙的深处涌出来，她尽可能的捂住自己的唇角，人被几个男人的手臂接住，但还是免不了的压到了自己的肚子。
顿时一阵抽疼。
她的额角有冷汗涔涔的留下来，腿脚再也站立不住，却在这是脑海中是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周围人的反应比她要快上许多，近乎在接住她的一瞬间，担心的去唤高衍城，“高先生？”
许暖白的视线越发模糊，她挣扎着转过身去去寻找高衍城的身影，往往那个身影高大挺立，此刻却斜斜的倒在了血色与腥气中。
红的血液流了满地。
淌过地面上的每一处勾芡，每一寸地缝，盖住了仓库中的潮气，整个空间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那味道令人作呕。
不远之处的周栩栩瞠目的看着眼前倒下来的男人，忽而发了狂一般的朝着高衍城的方向跑过来，“衍城……衍城……”
但是却被几个大汉拦了下来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高衍城！你们知道是谁么？我是未来的高夫人？还不赶紧放开我？！”
几个大汉左左右右的架住周栩栩，有经验，直接打掉了周栩栩手中的枪，然后踢到了墙角去。
冷硬的机械撞上了冰凉的墙面，发出来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这厢已经大乱了。
许暖白的脑海中不断的冒着黑暗的视角，她不能闭上眼睛，只要稍稍的闭上眼睛，人好像就过去一般。
挣扎着，摩挲到了高衍城的大手，虚弱的说着。
“高，高衍城……你还真是……”
下腹之处的顿疼越来越剧烈，冷汗顺着许暖白的额角淌下来，可饶是如此，没能见到高衍城的脸，许暖白还是无法安心。
“许……许小姐？”
许暖白借着拉住高衍城手心的劲道，终于让自己成功的挤入了中心地带。
明显高衍城的神情也不算好，苍白着一张脸。
刚刚周栩栩的枪打在了他的前胸之上，血水一股又一股的顺着他的前胸流出来。
这样的高衍城，是许暖白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摩挲着唇瓣，无力的说着，“我……我刚帮你叫救护车。”
这样说着，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高衍城的手心中抽出来，却被高衍城握的更紧。
“阿白，”明明是一个气若游丝的人，手上的劲道却依旧很大，钳制着她的手腕，拼着一口气，也要将最后一句话告诉她。
“如果，一定要让我在你和孩子之间选择一个……”
许暖白怔楞了一下，然后在一瞬间反应过来高衍城说的是什么事情。
“别……别说了，求求你了。”
“我一定会选择你。”
许暖白近乎痛苦的垂下头。
“这次，就算是我真的……真的死了，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许暖白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哽咽起来，喉咙之间藏着许多干涩的东西，她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蠕动了一下唇瓣，她对着高衍城开口，“高……”
忽而小腹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她的身体，她整个人疼的蜷缩了起来，缓慢的滑在了地面上。
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淌。
周围几个大男人之间，只有许暖白的母亲缓慢的朝着许暖白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惊慌的大吼。
“快……快将许暖白送医院！”
“羊水，羊水破了！”
高衍城的心蓦然抽紧，他用手支撑着地面，想要借着身边人的力道，去看倒在身边的许暖白。
“阿白……阿白……”
但还是失去了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
救护车穿过大街小巷，呼啸而过。
里面载着的两个人，被分别推往产房和手术室。
一瞬间，小镇上原本还算是清冷的医院人满为患，几个大男人着急的站在门外，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顾亦明更是推着自己的轮椅，站在产房的门口，一把揪住许暖白母亲的胸口的衣服。
“暖暖呢？暖暖怎么样了？”
“你把她怎么样了？”
许暖白的母亲惨白着一张脸，想要说话，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人低着头，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说话啊！”
许暖白的母亲对着顾亦明狠狠的摇头。
她怎么能够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从小的时候许暖白就喜欢往顾家跑，这个小子也十分的照顾许暖白。
“我……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许暖白的母亲双目无神，呢喃着，“我知道她肚子大了，却不知道快到预产期了。”
“我真的不知道。”
顾亦明愤恨的将许母推在了座椅上，神情冷漠的看着这个还算是一个母亲的女人，“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不知道暖暖的预产期，只有你——”
“——是无可饶恕的。”
“因为你是她的亲生母亲！”
许暖白的母亲一瞬间颓唐的靠在了座椅上，低着头，像是被抽去魂，蠕动着唇角，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厢，在得知出事的第一时间，杜郁崇人就已经赶到了医院，眼睁睁的看着许暖白被推入产房，又深吸了几口气，穿上衣服，戴上帽子，转而走向另外一间手术室，然后亮起了红灯。
几个小时之后，杜郁崇疲惫的手术室中走出来，拉下口罩。
“杜医生？杜医生？”
知道出事了之后，高衍城的母亲直接从京北城飞了过来，人踩着高跟鞋在走廊中晃来晃去，听见开门的声音，着急的询问。
“衍城……他怎么样了？”
杜郁崇盯着面前的女人，然后喘了一口气，说道，“子弹距离心脏就差半厘米，有惊无险。”
“现在已经将子弹取出来了，”杜郁崇面无表情的说着，不知道是天生基于对高衍城的不屑还是什么，他的神情中露出来了一抹惋惜。
“等他恢复意识的话，就好了。”
与此同时，从产房中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哭声。
那声音响彻整个产房，不论如何都不肯停下来。
顾亦明连忙去找自己的拐杖，晃悠着起身，转而去推产房的门，“孩子的声音，生下来了……孩子生下来了！”
只见护士匆匆忙忙的将一个浑身带血，皱皱巴巴的孩子抱出来，顾亦明想要跟上去看，却被几个护士拦在了身后。
“对不起，先生，现在还不能进去。”
产房中的手术灯还没有熄灭。
许暖白还没有出来。
顾亦明揪着一颗心，忽而听见从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转过身去，只见一脸疲惫的杜郁崇快步走过来。
“暖暖怎么样了？”
顾亦明着急开口，“孩子已经生下来，为什么人还没有出来？”
“是不是里面出了什么状况？”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杜郁崇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昏暗，他上前两步，直接截住了其中一名护士。
“产妇……产妇在里面，怎么样了？为什么还没有出来？”
明显护士也极为着急，“产妇大出血2000CC，现在正在想办法从血库调血，你们是家属是不是？”
“有跟她血型相配的么？”
这话一出，顾亦明二话不说，亮出了自己的胳膊，“我是O型，可以互助献血。”说着，一咬牙关，“抽多少都行。”
护士看了一眼顾亦明，然后说道，“那行，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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